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16 Dec, 2018

【真英雄〡江湖路轉角】昔日打劫收數周街劈友 今日帶兄弟向窮人派飯盒

謝崇輝(Dickson)一身潮Look打扮,樣貌「鬼鬼地」,有四分像電影《靚妹仔》男主角麥德和,他開設食肆好主意,事無大小親力親為,拼勁十足,很難想像他已五十八歲,而且曾經在江湖混過八年。

七十年代,屋邨仔出身,讀書不成,十五歲那年,Dickson在朋友介紹下,到一個大排檔應徵伙計,沒想到,改變半生。

「他是老闆,做生意很叻,很照顧我,我很仰慕他,但同時他也是黑幫十四K大哥,於是順理成章,我加入了黑社會。」

當時Dickson協助這名黑幫大哥打理牛頭角的賭檔和外圍放數生意,過著醉生夢死,刀光劍影的生活。

「每日就是去酒樓收數,上舞廳,應雞劈友也是等閒事。」

「大佬跟我們說,要起朵,就不要跟人講數,有甚麼事,打了再算,當時大佬有這種心態,做細佬就會心雄,覺得自己也好像很悪,做壞事,反而受到稱讚,做人好似很威。」

耳濡目染,Dickson變得不可一世。

「有兄弟跟我說,班靚仔不夠錢花,我說,你識這麼多人,就搭路讓他們去打劫,搵錢就是去打劫啦,若不夠錢,我借錢給你們。」

「叫人作奸犯科,去到那刻,已不覺是醜惡的事,你想搵錢嗎?搵錢就是這樣!」

每天,他面對各式各樣的誘惑。

「曾經有一名大哥跟我們說,長得青靚白淨,不如每晚跟他上舞廳,錢由他付,有甚麼事,他會為我們出頭,但在舞廳,自女人身上搵到的錢,要全部歸他,由他分配,其實就是叫我們去做姑爺仔,但自問沒有這種命,所以沒有理他。」

過了約八年古惑仔生活,有一天,他因為收不到一筆外圍數,於是召來一班兄弟,計劃上架生,斬劈對方。

沒想到,平日稱兄道弟的手足,紛紛耍太極。

「其中一人問我,你有沒有車,我說沒有,他說沒有車,到時你如何逃走,不是不想幫你,這麼多人,有的士也走不到出來。我說,那算吧。那一刻真的很憤怒,牛頭角的地盤出事,吹雞打架,即使適逢爸爸生日,我也趕出來,心向著兄弟,但原來沒有義氣這回事。」

意氣闌珊,他漸漸淡出江湖,專心從事飲食生意,開食肆。

但因為太專心工作,疏忽家庭,婚姻亮起紅燈。

「有一日,太太責備我,她說『你勤力工作,是因為我們嗎?你不過是要在朋友面前做大哥吧』。」

「聽了之後,我很不開心,賺到錢,我可不是給自己花,我不嫖,也不賭,自問是好丈夫、好爸爸。」

「後來,我信了主,教會朋友問『如果沒有太太和兒女,你做事會這麼勤力嗎?』我說仍然會勤力工作,因為這是是美德,他又說『那勤力好像跟你太太沒有關係,也不關子女事。』」

「我一直以為,勤力工作是為了家人,但原來只是出於自我滿足感,成功感。」

明白過來,他多放時間在家庭上,也感恩上天眷顧,決定回饋社會,開一間能夠幫助人的餐廳。

二〇〇四年,好主意開業。「我喜歡做有特色的產品,取勝,不在於廚師,而是撒配菜的人。」

他來自江湖,知道迷途羔羊的苦楚,於是跟懲教署、輔導釋囚等機構合作,聘用更生人士。

「我們抱著一杯涼水的心態,我放在這裡,你喜歡就拿走,我們對你沒有要求,這半年,你來上班就行。」

他的伙計中,不少是有過去的人,有釋囚,有病態賭徒,每星期他都會帶同伙計,到荃灣給貧民派飯盒。

「我鼓勵他們去,今日你們親手做的飯,親手遞給有需要的人,你會感覺到,你來這裡,不單是打工。」

好主意經理陳志明(Ricky)曾做「爛賭二」廿多年,試過在四小時內輸掉二十多萬元,要賣樓還債。三年前,他加入這間餐廳,跟Dickson派飯,看到不少昔日的自己身影,感覺震撼。

「如果我繼續賭錢,沒有人會再聘用我,沒有工作,沒有地方住,要飯的人,會是我。」

Dickson說:「其實做飲食業,派飯盒有甚麼巴閉,但見到一班人排隊一小時,就是等這一個飯盒,背後的意義,會令自己繼續做下去。」

他不諱言,做過不少壞事,也曾經被通緝,但一世夠運,從沒有鑄成大錯。

能全身而退,因不忘身後有餘地。

「殺人要填命、坐一世監,很多時,我們都不想傷人,但大佬叫到怎麼辦,那要看自己會不會執生,用刀背打下去,對方知道我們故意放生,自然也識做,大家敷衍過去,然後鳥獸散。」

很多次,他和兄弟劈友,仇家從暗角跑出伏擊,眼看就要中伏,突然有警察經過,結果及時逃脫。

最幸運是一出道就遇上太太,古惑仔愛上乖乖女,再壞也走不出她的五指山。

「在大排檔認識太太時,她不過是中五生,但很快我已認定她是我的太太,這一生,我只拍過一次拖。」

「我心想,自己只是大排檔伙計,古惑仔,難得有個會唸書的乖乖女,願意跟著我,心裡面覺得配不起她,虧欠她。也可能因為她經常跟著我,所以我不敢太壞,始終有顧忌。」

江湖電影都把古惑仔拍到地上最好打,好勇鬥狠,殺人不見血,實情,哪來這麼多Rambo?酒後吐真言,都是一人一個戇居故事。

「有一名兄弟去荷蘭賣白粉,幾年後回香港,大家都很羨慕,覺得他見過世面,賺大錢,很威風,但原來他甫到機場,就被海關搜出身上的白粉,坐了幾年監,從沒有真正踏足荷蘭,風車也沒見過。」

又有一次,他和兄弟打劫,三人由何文田一直跑到尖沙咀柯士甸道,數錢時,才發現銀包只得七十元。

「三人拼了命,只劫得七十元,橫過柯士甸道時,其中一人還被車撞倒,要入醫院。那兄弟還真是做古惑仔的材料,着我們不要隨行,擔心先前打劫的人會報警驗傷,遇上會一同遭殃。」

「古惑仔,其實很戇居,有時我們還會聚會,說說當年的戇居事。」